友人夹着刚烫熟的茼蒿时，热气蒸腾得他不停眨眼。“你还记得小学课本里那只小刺猬不？”他忽然停下筷子，眼里闪着点孩子气的光，“背了满满一背红果子，走一步晃一下，也舍不得丢一个。”

我愣了愣，那幅插画清晰起来——圆滚滚的小刺猬趴在地上，红果子从脊背扎到肚皮底下，连鼻尖都沾着点果屑。他见我点头，立刻笑起来：“那时候只觉它贪心，现在才懂，哪是贪心？是把本事当宝贝攒着呢。”

他用筷子在桌上画个粗粗的角：“你看犀牛，就这一根硬角，顶得动石头，却拾不起果子。”又画个毛茸茸的圈，“刺猬浑身是刺，每根都能挂住能耐，遇着啥坎儿都有对应的法子。”

锅里的蘑菇浮起来，他用漏勺捞起一片，说：“就像这蘑菇，得在汤里浸透了才出鲜。学本事也一样，地质知识是根刺，设备操作是根刺，连简单的电路维修都得算一根——我们石油人常说，安全生产无小事，多会一手，就少一分慌。”他把蘑菇放进我碗里，瓷碗轻响，“课本里的小刺猬从不嫌果子多，我们学本事，也别嫌门类杂。”

他再次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轻点：“达芬奇画得出《蒙娜丽莎》，也设计得了飞行器；张衡造得动地动仪，也算得准星象。”眼里泛起光，“这些人不就是现实里的‘小刺猬’？每根刺都扎着真本事，遇啥难题都能应付。”拿起茶壶续水时，壶嘴的热气混着他的话，“对了，我明天要去参加一周业务培训，正好添根新刺。”

分别时我们在路边叫车，我的车先到。拉开车门回头挥手时，发现他眼中的光比路灯亮：“等我回来，讲新‘果子’的味道给你听。”

车子汇入车流，窗外的路灯在玻璃上扯出光带。想起友人明天要学新本事，忽然懂了他说的“刺猬哲学”——那些零散的本事，原是在悄悄织一张网，能接住突来的挑战，也能托举起前路。小学课本里的小刺猬，背的哪里是果子？是走更远的路的底气。我掏出手机，备忘录里新记一行：做只慢慢攒“果子”的刺猬，每多一根刺，就多一分从容。（付绪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