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欢新故岁
在腊梅盈香、水仙妙绽中,捧卷静读,窗外淅淅沥沥的冬雨,悠然闲逸地飘落,它似从遥远的唐宋,一滴滴缠缠绵绵落入我的情思。悠悠千年,世间的起落沉浮也恍如云烟过眼,但在古人那唯美深情的诗词中,我神思游弋于唐宋的疆土,去品味那个朝代所独有的新年气息。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在唐王李世民的这首《守岁》中,犹如梦回大唐。年终岁末,喜迎新年,一只只燃起的红烛像串起的夜明珠,点靓了宫苑也像暗夜开出的簇簇花团,盈盈梅花兀自轻绽,把无尽的喜庆与春意包裹于细小的花蕊间。君臣觥筹交错,香乐袅袅舞姿婀娜,香案之上摆放着敬神祭祖的供品,香烟氤氲缭绕。那举国欢庆、共度良宵的欢庆,隔着千年还在时空荡漾。
每到岁末,我总喜欢在刘禹锡的《岁夜咏怀》中去怅惘慨叹。他在除夕之夜写下了“弥年不得意,新岁又如何?念昔同游者,而今有几多?以闲为自在,将寿补蹉跎。春色无情故,幽居亦见过。”韶华易逝,光阴荏苒,一边蹉跎一边喟叹, 曾经的知己友人,走着走着就淡出了我们的“朋友圈”,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念昔过往,是为了不负当下。每到除夕之夜,在阖家欢聚鞭炮齐鸣中,我总会独守片刻喧嚣中的宁静,“以闲为自在”,瞭望浩渺夜空,梳理纷繁杂乱的思绪,由里到外给身心来一番“吐故纳新”,重新规划来年的愿景。新春伊始,万物萌发,与新年干杯,跟往昔告别,和那个蹉跎了岁月的自己握手言和。
“坐到三更尽,归仍万里赊。雪声偏傍竹,寒梦不离家。晓角分残漏,孤灯落碎花。二年随骠骑,辛苦向天涯。”唐朝戎昱的这首《桂州腊夜》,犹如给我们徐徐展开了一幅将士除夕之夜的思乡图。离乡万里滞留天涯,寒梦悠悠思亲念故,与家人至亲只能在梦里团聚。雪花静飘寒风飒飒,一盏孤灯寄相思,清晓号角声吹不尽的惆怅与辛凉。每年的除夕之夜,我们与家人品味佳肴,喝到酒酣耳热之际,春节联欢晚会总会把镜头对准那些在新年中,依然驻守边疆的战士。“对于世界,你是一名战士,但是对于我,你是全世界。”这是军人家属内心最深的独白。我们的岁月静好,是因为有无数的他们,在各自的岗位上负重前行。
悠悠千年共欢新岁,春节,这个中华民族最盛大隆重的传统佳节,竟被古人用心过成了诗,那浓浓的佳节喜庆与深深的人文情怀,让我们在平仄吟哦中,品出的是生活的诗意美好。
温情年夜饭
家乡的年味之足,是从腊月一直热闹欢庆到元宵节的。秦人的春节也如秦人的性格般豪爽奔放,又极重礼仪规矩,在村落街巷铿锵的锣鼓声中,在踩高跷的惊险与盛赞声里,年被推向了高潮。而江南年味的温馨,则是凝于满桌丰盛美馔的年夜饭里,在友人闲坐,灯火可亲里,大家举杯恭贺把盏言欢,也把年的祥瑞喜庆推向了巅峰。
记得初到江南,因偶有“小豆腐干”见诸报刊杂志,我荣幸地被残联邀请参加每年的年会欢庆活动。在欣赏了悠悠丝竹与妙曼歌舞后,我们在满桌的佳肴美味中,谈新叙旧畅聊未来,在举杯恭贺的祝福里,凝满对新年的无限期盼,那一刻,忧愁不再阴霾遁去,大家的脸上溢满喜悦与欢欣。
那年我受邀参加作协年会,当被那些我平日里仰慕至极的“笔杆子”作家们“使出洪荒之力”,将我连人带轮椅抬至楼上,受宠若惊之余,也满含感激。不善言辞的我,在分享一年来的写作收获时,满满的掌声与鼓励。一位名家还盛赞我的作品,厚重中带着一种穿透力。那一刻,羞赧自惭中在心中棒喝慵懒散漫的自己,新的一年要“撸起袖子加油干”。
去年春节因疫情让羁旅他乡的游子无法踏上归途,我们却欢聚于老乡的美食坊里。品着一桌“陕味”十足的年夜饭,我荣幸之至被老乡王总开车接去,又被高大和善的高部长从轮椅上抱到二楼雅间。“亲不亲,故乡人”,浓浓的秦音陕腔,大家聊工作忆故乡,当叙到绕不开的话题,亲人在老家门前那殷切期盼的脸庞,顿时满室默然。这注定是个喜庆开心的时刻,高部长酒酣耳热之际,在大家期盼的掌声里,他清清嗓子就唱起了那慷慨激昂的秦腔,只听得我们这些秦之后裔们共情到热血沸腾,思乡之情愈发地如那烈酒般浓醇丰郁了。
在这寒冬岁末,步入街头巷尾,总有新年欢快的旋律传入耳际,抬眸就与春联灯笼“撞了一个满怀”。其实年夜饭里,吃的不就是一份阖家团圆与喜庆吉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