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姝

在疫情严重的那段日子里，小区施行封闭管理，买菜、买肉不太便利。一日收到母亲发来的微信：“给宝宝们买了几条鱼，到你们楼下了。”我正在纳闷母亲在哪里买的鱼，电话已经打了过来：“小区不让进，我在你们大门口等着。”

我戴着N95口罩、护目镜全副武装的下了楼，被迎面吹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个寒颤。老远看到也是全副武装的母亲在大门口向我挥手，保安将一大塑料袋从母亲手里接过递给了我。“里面有几条新鲜的鲈鱼，菜市场都关门了，我硬是敲开那四川老乡的店门买的。你回去就赶紧处理了冻冰箱里。”母亲指着大袋子继续说道。“还有好多菜和水果，你放冰箱冷藏室里面。”提着这一袋子沉甸甸鱼肉瓜果，真是解了燃眉之急。还没等我问问她的近况，母亲已经骑上自行车：“天冷快回去吧，我还要回去给你姥姥做饭。”挥挥手就骑远了。

母亲年轻时是典型的四川女人性格，风风火火利索能干，屋里屋外一把好手，又烧的一手好菜。小时候看她一天从早到晚忙个不停，家里打理的整整齐齐，窗明几净，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放学回来都能看见窗台新洗的衣服随风飘荡。她喜欢看电视里的美食节目，经常看到关键的地方，还抓起纸笔记录下来，总是变着花样的给我做好吃的，水煮肉片、鱼香肉丝、酸菜鱼这些拿手川菜不在话下。为了给我加营养，还学会了广式煲汤，有一次我冬天下晚自习回来，冻得瑟瑟发抖，只看见炉火上的砂锅里正煨着一锅高汤，母亲切了点细碎的葱丝，点一勺盐巴，盛出一碗端在我面前，我趁热喝下去，感觉从头暖到了脚，那温暖的灯光下，一碗奶白的高汤，是我记忆里最温馨的瞬间。

母亲年轻的时候喜欢看各种体育赛事，自己也很擅长打乒乓球。记得有一年世界杯足球赛，那天她早早就准备了一大盘麻辣小龙虾，还倒了两杯冰镇可乐，边看边吃还顺便给我讲解赛场上的规则，赛事正酣的时候，母亲激动的直拍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事后一看，竟然将腿都拍肿了，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年我刚上小学六年级，家庭变故，又赶上下岗潮，失去家庭、亲人又待岗在家的母亲一下子病倒了。放学回家的时候想起我生病时母亲总给我做糊糊面，就按照记忆也做了一锅糊糊面，可惜笨手笨脚把手烫出了水泡。当我赶去医院的时候，母亲坐在病床上输液，脸色苍白无力，完全没有了往日里干劲十足的样子，我心里很难过。拿出煮好的糊糊面，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吃，忽然她抓住我的手，轻轻摸着我烫伤的地方，竟然流下了眼泪，我也忍不住流了泪。从那之后，母亲开始重新找工作，生活也慢慢恢复到了正轨……

“老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知不觉、悄然无声而来。我生完二宝后要返回单位工作，与母亲商量了一番，她二话不说跟着我将不到一岁的二宝带去了甘肃山区里。二宝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有一天我在办公室里工作，一抬头望到远处的母亲正弯着腰扶着二宝学走路，五月的天气里她额头上竟都是汗珠，鬓角的白发在那一瞬间落在眼里，让我心头一紧，鼻子发酸。

看着母亲慢慢变老，从前喜欢吃辣的她饮食变得清淡，从前走路快而矫健的她变得缓慢，从前干净利索的她变得不爱收拾，从前有事情都为我挡在前面的她，变得胆小了。我的心隐隐作痛，而我能做的就是你陪我慢慢长大，我陪你慢慢变老。时光荏苒，我心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