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
理发和配眼镜这种事,我总是不习惯在家乡以外的地方,好像自己的头发和眼睛是故土风物的一部分,总不好交给别人。
上大学以后的十几年,我的头发和眼睛都是返乡时必须要处理的重要事宜,仪式感很强。油田人安逸惯了,即便克服了面子,也熬不得那起早贪黑的苦。然而兜兜转转一圈回到家中看看,还是羡慕那些做小买卖的“地方人”,操着点周边镇子隔壁乡市的口音,说快了也听不懂,可就是觉着亲切。
油田的发廊,做得久的四五家,做得久的里面长的十多年,短的五六年,没啥口碑今天开明天关的多得不得了。油田最有名的理发师不叫托尼,也不叫凯文,不是叫阿平,就是叫阿诚,透着些南方小镇的淳朴。
阿平、阿诚自然不是油田人,也是外面来的。十多年前上大学那会儿,寒暑假跟着舅舅在阿平那里剪头发,没啥定见,尝试一通,流行啥就照着整,现在都不忍多看大二暑假一头栗色小卷子,满脸稚嫩、造型市井、谜之冲撞的我。
第二天一早,我就在那家理发店门口等着了。卷帘门紧闭,耐着性子等了二十来分钟,才见阿诚晃悠悠来开门。嘿,这人是潇洒啊!
阿诚84年,荆州人,门面租了五六年,儿子11岁。他说自己没什么文化,高中都没读,做这行是被逼的,具体怎么回事,剪一回头,我也问不到那么细致。但和理发师聊天,果真要赶早,人少,方便,自在。
他说跑过大城市,最后连武汉都不想待,觉得油田好,就在这里安了家。店面不大,没请几个师傅和小工,累是累点,比在大城市强得多。问他为啥不在老家做事,说在跟前也不好,七大姑八大姨都是事儿,朋友总叫着今天喝个酒明天打个牌,干不成事。但也不好太远,真有啥,跑得赢。
他问我城里生活怎么样,我说不好,没油田滋润,羡慕他有自己的小店。他说每天一周开六天,周二关门,做点自己的事情,钓钓鱼,周边玩一玩,转一转,当然年底这两个月例外,一天不休,早九点到晚九点。
我问他门面一年房租多少钱,他低声说一两万,我很吃惊,觉得便宜,跟他讲这也就是北京一居室一个季度的房租钱。他听到我说帝都合租五环外一间十平的卧室都要两千五,也是吃惊。贵是自然,没想到贵成这样。
“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尽早计划吧。”他说。
我一愣,回过神,想一两句也说不清楚。
“你有想过转行吗?”我问他。
“想过啊。”他说“不知道做什么。”
是啊,人这辈子,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吧。
你很优秀了,这句我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人这辈子,大概想要的是生活,而不是生存吧。
发展你的特长,兼职实现自由。阿诚带给我的启示,总结起来,就是这十二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