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霞

我出生时，姑姑已经远嫁他乡。由于交通不便，路途遥远，一年难得见上她一次。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姑姑是个模糊的影子，只听大人偶尔说起：姑姑不爱说话，不会做针线活，皮肤黝黑，但是很有福气，丈夫为人老实，很疼她。

我十三岁那年，一家人跟随父亲移居他乡，见到姑姑的机会就更少了。直到我36岁那年，母亲、父亲双双病重，大姐一人照顾困难，让姑姑从老家来帮忙。

姑姑接到电话后，丢下常年体弱的姑父和两个未成家的儿子，远离家乡来到我家，两个月的时间，她天天往来于医院和家之间，精心照料自己的哥哥(我的父亲)。父亲在姑姑的悉心照顾下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在父亲的葬礼上，姑姑哭得死去活来。这时，我才体会到平常不爱说话的姑姑对哥哥的感情是那么的深厚……

父母双亲病逝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调回老家工作, 每逢节日都会去看望姑姑。岁月的沧桑已经布满了姑姑的脸庞。

每次看到我回去，姑姑都会默默流泪，说是看到我们太高兴的缘故。每次返回的时候，姑姑都要把家里的农产品(小麦面、玉米面、青菜、红薯……)装满车子的后备箱才肯罢休。

姑姑家两个儿子还没成家，经济也不宽裕，我不忍心拿姑姑家的东西，她每次都硬塞，说是看到我们能吃到自己种的农产品高兴，每次都交代回来不要带城里的食品，不要乱花钱……

今年霜降过后，姑姑家的白菜丰收了。打电话让我回去拿白菜。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开车前往姑姑家，40分钟后到达她家大门口，看到姑姑坐在石凳上，眼睛直直的遥望着我们回来的路，黝黑的脸冻的通红, 两手抄在棉袄兜里取暖。我的车子噶然停在她旁边，她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回来的路，等待黑色车子的到来(姑姑把姐姐的黑色车子记忆成我的车子了)。我打开车门，叫了一声：“姑。”她楞了一下，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我在这里坐了一下午，天快黑了，以为你不来了。”

姑姑把我领到储存白菜的屋里，我看到颗颗大白菜圆润饱满，叶子碧绿喜人。“看，今年白菜丰收了，自家种的不上化肥，味道比城里卖的好吃，多拿点。”她高兴地对我说。

姑姑抱着白菜，颤颤巍巍的跟我们一起，一颗颗的往车上放，直到后备箱放满才肯罢休。

天色已晚，我启动车子，朝姑姑挥手再见。

在我离别的一刹那，姑姑满脸失落，用手背轻轻擦拭眼角。车子渐渐远离村庄，离别的景象在我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她那份凝结着亲情的爱，就像一个母亲送别远离的孩子，恋恋不舍中带着满满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