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静
第一次接触油画,是大学时期的一次表演作品急需一幅油画充当室内挂饰,可是濒临暑假,油画班的那些“活跃分子”能走的都走了,美其名曰外出采风,等再回来就是来年春天了,这可把我愁坏了。
发动了所有人脉,我总算打听到还有个大师级人物A放假不回家。几经周折,在朋友的带领下,穿过冗长的画廊,我们停在了一个小的画室门外,从门缝透出微弱的灯光来看,里面是有人的,为了不扰乱对方画画的思绪,我们没敢敲门,轻悄悄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房间让人有些压抑,满屋烟气熏得我呼吸困难,A架着画架占据房间最有力的位置作画,只要随便换个角度观察就能重新寻找灵感。他画的及其认真,我们的擅自闯入并未给他带来任何不适,他依然安静的琢磨着自己的“伙伴”,疑惑中用手中笔对着远处对焦,仿佛量体裁衣一般,时而皱眉思索,时而豁然开朗。
趁等待的间隙我观察起屋内的陈设,地上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各种模具,“维纳斯”的模型、自动滴水的假山、角落鱼缸里还有2条无精打采的鱼,墙面上倒是有序地悬挂着一幅幅已经完成的作品,其中名为《等待》的作品引起的我的注意:一位苍白纤细的女性用胳膊支着窗台,痴痴地望向窗外,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卧在她身边的宠物,和主人一样慵懒地望向远方的萨摩耶,我看不懂他们在等待什么,可观赏的韵味却慢慢升华。半抽象半写真的油画,自有它的表达方式,正遗憾着自己在这方面的拙见,朋友碰了我一下,“他马上画完了,赶紧想想怎么说。”
“那个,我,我是表演班的,想请您帮我们画幅油画,行吗?”一紧张,话断断续续的从嗓子蹦出,结果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没空”两个字回答的铿锵有力。
“真的麻烦您了,您帮帮忙,这对我们真的很重要。”说完后画室里又是一阵沉默。眼看事情要黄,朋友才决定出手,“你看人家姑娘这么可怜,你就帮帮她呗?”“帮他,想当初我求她的时候,你问问她是怎么对我的。”话说了一半,意思表达清晰,我们认识?我踏过地上的各种阻碍走近他,这一瞧不要紧,心里一阵紧张,想当初油画班搞晚会邀我主持的就是他,那句“本小姐没空”瞬间浮出脑海,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他这里表现的淋漓尽致。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那天我真是心情不好,说话过分了,你放心,以后只要是你的事,我绝不拒绝。”这话说的不假,A找我那天,刚赶上排了一周的小品被弊,心理落差太大以至于失去了往日互帮互助的风格,心知自己理亏,也张狂不起来,低头哈腰了近1个钟头,他总算是“好男不跟女斗”答应了我的请求。虽说他记仇,但画儿画的是真好,拿到班里连老师看了都连连称赞。
我和A的友情便是从这幅画开始的,此后,有事没事我就去看他画油画,他总是静静地画,画纸在他笔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如蚕食桑叶的微微作响,如风吹树叶的云淡风轻,有时候他一画就是整个下午,在他的专注的眼神和细腻的油笔下,一幅幅作品熠熠生辉。心情好的时候,他也会翻出大画家的油画供我欣赏,给我讲什么是自然主义,什么是意识流,从开启油画新纪元的徐悲鸿,到引领油画新方向的靳尚谊,从写实的杨飞云到画风有趣的陆琦。我问他为什么只讲中国油画,他说“就你那脑子,讲外国的你懂吗?”于是便是一阵扭打……
在那场狂风巨浪的冲击里,我爱上了油画,虽不及那些学了多年油画、早已爱到骨髓的学子们,但那绚烂的色彩由衷的吸引了我。我体会《蒙娜丽莎》的迷人微笑;我领略《日出印象》那似有似无的轮廓;我好奇于《圣贝尔纳的幻觉》的非现实主义;我探寻着《星夜》里梵高的内心世界……在百般央求下,他也曾答应让我亲自感受一下,角落的杯子是我的第一个参照物,结果,我仔细地观察了半天画出来的却是四不像,在他的嘲笑声中我理解了“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深刻含义,对他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那次试水虽然击碎了我成为油画大师的幻想,但在那样的年岁里,多少个夜晚我都沉浸在一本本画册中无法自拔。如今步入社会,再没有过多精力投入油画的世界,但只要听说某个博物馆有画展,我还是会在下班后,坐上很久的公交车赶去,无非是想再走进一次油画的世界,回忆那美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