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黄华

一条路,一走经年。

这条路,蜿蜒曲折,路的这头是我,那头,是我真正的家。我犹如一只摇曳的风筝, 飞呀飞呀,无论飞了多远,归程的线永远在她的手中。这条路,蹒跚而来,吹落几度红泥。这条路上,曾经有过孤独彷徨,曾经有过欢快徜徉,曾经有过悲楚凄苦,也曾经有过意气风发。那么,又是谁,在江边深情地吟诵着“逝者如斯夫”?感叹着青春似水,滚滚东去,转瞬已遥不可及。

这条路上,曾遍布荆棘, 也曾坦途一片。我曾沿着这条路离开家,而今,在这条路上,又几度来回。

火车上,载满了人,脸上个个写满着疲惫,无奈,得意,他们,也许和我一样,为着生计四处奔波,过年是我们共同的回家的借口。好多人大概是这样的,上半生拼命离开家乡,下半生又在极力想念着家乡。风风火火离开了家,家乡即或成他乡。

一夜的车,平静,安逸。偶抬头或一觉醒来,看着外面或远或近的灯火,猛然间感觉特亲切,特温暖。又或,下了雪,匆匆而过的人,留下的,只是一路凌乱的奔波的脚印。

下火车出了站,长舒口气,仿佛一吐这一年来的征尘。转身,平静地看着新落成的车站,光鲜,壮观。车站上方的那座庞大的钟表,可是在默默计算着我归去来兮的脚步?继之扑面而来的,是纯纯的乡音,那么熟悉,那么亲切,仿佛就如在梦境里的那样清澈和甘甜。

一年的时光,家乡是否依旧?那条蜿蜒东去的小河沟,是否流水潺潺如常?我那如阳光般灿烂光鲜的青春,曾随着这小河沟缓缓而过,冲刷的,是曾经年少的憧憬和棱角,积淀的,是历别经年额头的沧桑,可望的,是我奔走他乡的背影。现在每每回家,我就特别喜欢看黄昏时笼罩在村子上空的袅袅炊烟,如云若淼,如雾似梦,期期然飘荡开来,虽微风而不可散,虽鼓荡而不能祛,是为美,是为真。还有那一声声呼儿唤女回家吃饭的召唤,仿佛旷野里悠长的长调,声声入耳入心,听起来都惬意无比。默默微笑着,也许,多年前母亲也是这样召唤我的,田野里,似乎可以听见我自己应声的回音。那是曾经熟视无睹,而今却一年一见的景象了,于是,仿佛一幅幅美妙的图画,刻进了心里,历经沧桑而不敢忘。

每次,知道我回家的确切时间,母亲都在门檐下向着我来的方向张望,远远地,就可以看见她的身影。母亲不善表露感情,进了家,只是看着我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她的孩子,很满足,很欣慰。然后就是急忙地操持起她早已备下的饭菜,仿佛她的孩子在外面吃了无数的苦受了万般的罪,从千里之外逃荒而来。我便拿个小凳子,坐在母亲身边,边看她忙活边和她聊着天,此刻,我真的感觉很幸福。从母亲忙碌的身影里,我分明看见岁月在她额头遗留的痕迹和又增的白发,我哽咽着,转过脸,悄然拭去眼角的泪。母亲只顾忙着,还不住地给我讲着这一年来的大情小事。在家的十来天的时间里,母亲总是做好多好吃的,说着似乎永远也说不完的话,仿佛要把她对女儿一年来的思念和关爱在这十几天的时间里全部倾倒出,好容纳她在即将到来的一年里对女儿的思念和关爱,我静静地听着,陪她笑,陪她叹息。

某个晚上,站在院子里, 仰望着夜空,星星点点——我无所想,潸然泪下。

 

信息来源: 
2017-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