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蒜种

■柴高华

九月下旬的一个周末,因事回到农村老家,推开堂屋门,一地的蒜种映入眼中。

在老家,蒜是入冬前播种, 次年六月收获,与小麦同期。

2016年蒜价大涨,甚至高于2010年的“蒜你狠”,农户纷纷增加蒜的种植面积,我家从一亩扩到两亩。今年蒜价大幅下降,获利大大减少。

但是屈指一算,种蒜还是比种小麦划算。母亲决定,不种小麦全种蒜,种植面积扩大到四亩!

这一地的蒜种,是“三只手”剥出来的——父亲的一双手和母亲的一只手。

前段时间,母亲干活时摔了一跤,右手臂摔断了,用夹板固定,手指肿得吓人,咬着牙使劲也攥不成拳头。七十高龄的人了,瞧着都心疼。

母亲也坐立不安,不过她不是担心伤势,而是满眼的活却搭不上手,心里着急。重活干不了,像剥蒜种、摘毛豆这样的活儿,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她左手干活很不习惯,于是手脚并用,甚至连牙齿都用上了。累了,叹一口气自言自语:“断的要是左胳膊就好了,不耽误干活。”

母亲是闲不住的人。这些年,除了地里的活儿,农闲时还与庄邻一起去南方采茶叶,一去就是一个月,刨去花销能挣个千把块。

刚去的时候,母亲担心没年轻人采得快,遭雇主嫌弃,干活特别卖力,结果第二天早晨出工时,雇主在两百名采茶工面前宣布:“昨天第一名:89号!”这是母亲的工号。回家后每提起此事,母亲都笑得合不拢嘴。

随着岁月流逝,母亲年龄大了,就劝她不要再奔波劳累了,保重身体要紧。为了达到目的,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您要是累倒了,俺还得掏钱治,既花钱又受罪,何苦呢?”

母亲认真地想了想,算是表了态:“是这个理儿,年纪大了,不能再拼了。”

说归说,可是一点儿都没闲着。我过年过节给父母的钱,总是变成给孙子的压岁钱转着圈又回来了。母亲总是说:“俺还能动,鼓捣鼓捣就够自己花的。”

后来我家添了老二,考虑再过几年房子就不够住了,于是换了套大房子,每月还房贷压力颇大。这下子母亲的干劲更大了,谁都劝不住。

上个春节父母来城里过年,送他们回去的前一天,媳妇硬塞了两千块钱给母亲。第二天,母亲在火车站进站口对我说,两千块钱放枕头底下了,你回去收起来。

母亲没文化,种地却是一把好手。我看到蒜种被分成大中小三类时有点好奇,这样分开种不会大的越大、小的越小吗?

“不会。”母亲笑着说,“大的小的混着栽,小的被拤着才长不大。把大的栽到一头,不大不小的栽中间,小的栽到另一头。从大的这头浇水,浇一回水冲一些肥料过去,小的得肥多就长得快,最后个头都长匀了。”

瞅着这一地蒜种,我不由得发愁怎么种下去,母亲则是一脸喜悦,她看到的是明年的好收成。

信息来源: 
2017-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