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全

修路资金的确是采气厂出的，但是工程招标施工却是镇政府负责的。阿云嘎在村里帮扶此事，修路前也召开了村民大会，商议路基上要不要埋留涵管。村里南边低，排水就流到村民的玉米地里。每年只种一季庄稼，沙漠边缘也没见过多大的雨，没必要留涵管，剩下的钱还能多修点路。村民一致同意，修路时也没有埋下涵管，谁知今年雨水这么大。再说了，路权不归采气厂，有什么问题也不能找到你们头上。

听了此话，老高心里有了底，回头将此事告知了老梁。老梁其实知道内情，但不想得罪村民，既然老高弄清楚了情况，也只好和他一家一家地做工作。村民不同意，“煮熟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老兰咽不下这口气，又把他的手扶拖拉机开到气站门口堵上。犯了倔的老兰谁说也不听，非要气站出两万块钱，要不把他的水井的沙子全给掏出来。僵持不下, 老高只好报了警。警察来到现场了解情况。老高将年长一点的警察拉到一边，将包村干部阿云嘎和胡日查主席的话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番，警察将信将疑，躲到一边偷偷给阿云嘎通了电话。最后，在警察的帮助下，老兰灰溜溜将车开走，村民谁也没有讹到一分钱。

阳光正好，晒得人懒洋洋的，梁婆姨边掰棒子边往身后扔，一个棒子没有落地声，却传来了老梁的骂声“死婆姨，眼睛当屁眼了，看不见爷回来”。梁婆姨回头看见老梁站在院子当中，忙问道：“摩托了？丢了？”老梁顾不得回答，自顾自一头扎进屋里，咕咚咕咚往肚子灌凉水，“没油了，扔路边。老抠来过了？”用衣袖擦擦口角的水，忙问道。“气站那个带眼镜的？来过了，说夜黑再来找。”婆姨瞪了梁村长一眼，“你说人家文文静静，又不是豺狼虎豹，能吃了你，怕他个甚？”

梁村长走出屋子，站在阳光下，伸了伸个懒腰，朝着热辣辣的太阳打了几个喷嚏，朝身后的婆姨说了缘由。

气站的进站道路征用了300米修成了柏油路，连接村路有3米没有征用，后来村路也修成了柏油路，就空下的这3米村里也没有征用。杨虎子有了理由，将这3米要栽上树，堵住通往气站的道路。虎子给梁村长通过电话，“我不拦站，我在自己家的地里栽树不犯法吧”。一番话说得老梁无言以对，“除非气站赔我1万块钱，否则谁也不要从我的地盘上过！”杨虎子是个倔头，村里的人一般都不给他计较。他认准了事，八头牛也拉不回。老梁在跟婆姨絮叨这件事，腰间的手机响了，他一看原来是镇土地所刘所长打来的，急忙接了。刘所长电话告知老梁，夜黑的时候在家等他, 老梁估摸着又是虎子的征地问题，没办法只好满口应允下。

天擦黑的时候，气站的绿皮卡又开到老梁家门口，这回下来的是刘所长和老高。老梁迎上去，跟刘所长握了握手，寒暄了一番，轮到老高，不情愿地也握握，老高刚要说话，老梁抽回手，招呼刘所长进屋喝水。

进到里屋，刘所长将来意告知了老梁。老高买了几瓶好酒，买了羊肉排骨，想在老梁家当着所长和村长的面，将杨虎子的事情解决了。老梁不好意思，责怪老高：“到我这还怕没酒，没好酒是真的，把你喝趴下的酒还是有的”，急忙招呼婆姨，“把那只最肥的公鸡宰了”。最肥的公鸡是梁婆姨给国庆回来过节的孙子留着的，有点不愿意，看到老梁拿眼瞪她，只好不情愿地出门逮公鸡去了。老高跟着出了屋，帮着随便逮了一只公鸡，将一张红钞票塞到梁婆姨口袋里。梁婆姨想掏出来被老高用手压住，也就不再勉强，不好意思朝老高笑笑。

老梁给虎子打了电话，一会就听见院子外摩托车突突地开来了。虎子进了门，看到刘所长，楞了一下，心里也就明白了喊他过来的原因，心里嘀咕 “还是鸿门宴”，嘴角向上撇撇，算是打过了招呼。四个人坐在屋里东拉西扯的，就是不谈征地的事，老高看看三人都没有说这话的意思，起身拿起茶壶，给大家续了续水，刚要说话，刘所长朝他使了个眼色，又顺势坐了下来。

梁婆姨厨艺真的不咋地，好好的排骨让她给做得黑糊糊，老高一直没有动筷子，端起酒杯敬了三人酒，坐下看着三人胡吃海喝的。老高不善饮酒，遇到这种场合，也没得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来应付，三杯酒下肚，老高肚子里像焚起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一大团火从腹内直往脑袋上冲，肚子里也已开始翻江倒海。老高借口上厕所，出来屋子，找个旮旯，一股脑全吐了出来，肚子里稍微安定了一点，便折回屋子，继续陪三人喝酒。

酒过三巡，已经将虎子喝得面红耳赤，有点大。刘所长这才慢慢悠悠地说出了征地的事。虎子不松口，朝老高喊：“不要你1万，给5千就行。”老高趁着酒劲，上前搂住虎子的脖子，“兄弟，我比你虚长几岁，喊你一声弟弟愿意不？不给老哥面子，也得给梁村长面子，不给梁村长面子，怎么也要给刘所长面子”。刘所长接过话头，给虎子戴高帽：“虎子是个讲情理的人，不会讹人，咱按照规定来，少了你一分钱也不行，我给你做主了”。梁村长也随声附和。

虎子不吭气，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耷拉着脑袋喘粗气。三人盯着虎子，也是一声不吭。好大一会，虎子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吓了三人一跳。“按规定来就按规定来，不过，对外不能少说，要不闹这么大动静，才得几百块，让村里看笑话啦。”听了这番话，三人心里才明白，虎子这是要脸面了。老高急忙给三人斟满酒，举起杯，说道：“来，咱为虎子的深明大义干一杯。”虎子红着脸，不知道是酒劲还是老高的一番话刺激了他，端起酒杯，跟刘所长和梁村长说：“你们不知道啊，这老抠到我院里，帮我掰了2天的棒子，我再不让着他，不给刘所长面子，我虎子还能在村里呆嘛！”

把刘所长送回镇上，老高回到宿舍已经快夜里12点了，洗个澡，看到手机上有老婆的未接电话，心想“不回了，明天记着一定给她打个电话，已经快一周没给老婆打电话了，跟小白脸跑了也不知道”，打开朋友圈，看到同事们都在转发同一条信息，同事老张媳妇癌症又住院了，大家都在捐款，老高找到工会主席的微信号，转账了1千块钱，“这是厂党委发的优秀党员奖金，替我捐给老张吧！”

给主席留了言，老高犯了困，鼓囊来了一句，“都不容易啊。”头一歪，睡着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