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
■董志刚
二姐是一个心灵手巧且坚强隐忍的女人。
从小我就和二姐的感情最好,因为小时候是二姐经常带着我玩。我们最常去的地方就是我们家大门口那个用秸秆烧成的灰堆,而且是脱掉唯一穿在身上的小裤衩。就是因为这个,妈妈不知道打过我们多少次,但还是没能阻止我们奔向那片欢喜的乐土。
美好的记忆嘎然止步于我五岁、二姐七岁的时刻。那年,她患病了,差一点丢掉了性命。憨厚的父亲和坚强的母亲带着勇敢的二姐天南海北地求医问药,即使有亲人多次的劝止和医生一次次无情的打击,他们始终没有丢掉能医好信心。经过几次死里逃生的手术,二姐最终还是得到了老天的眷顾,活了下来。
二姐生病的那年,我几乎是在草垛和墙头上度过了大部分时光。父母带着二姐回来的时候,她的腿上裹着厚厚的石膏,虽然意识已经清醒,但只能躺在家里的火炕上。躺在炕上的二姐有很多好吃的,都是亲戚们来看望的时候给买的,但是她舍不得吃,非要把这些好吃的都要留给我。妈妈说我很懂事,也不吃,非要叫二姐吃。我想在那个生活异常艰苦的几年,我们姐弟俩的谦让和懂事,也给了妈妈一丝丝的安慰和坚持下去的勇气吧。
半年以后,倔强的二姐开始拄着拐杖,一点一点的锻炼行走,一年后,她就扔掉了陪伴她的拐杖,独立行走。虽然永远再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但是在我眼里她依旧和其她的小孩子一样美丽。
她九岁,我七岁的时候,我们一起走进了学校。父母本想着让我这个小男子汉和姐姐一起上学去照顾她,但是事实正与之相反。小学六年的时光,我是在二姐的庇护下度过的。有二姐在的地方,谁也不敢欺负我,即使是比她大的男孩也不行。
清晰地记得那次,有个表哥在村子前的小河旁抢走了我手里玩耍的柳条,二姐看见后上前就与他厮打起来,最后抢回了本属于我的“玩具”。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欺负她宝贝的弟弟。多年以后我们一起回忆起来这件事,她还是带着骄傲的笑容。
时间飞快,转眼间。我们要上中学了,学校距离我们家有3公里。由于种种的不便,二姐在无奈中远离了她喜欢的校园。那时候的我多么希望生病的那个是我,而不是她,这样她就可以像其她的女孩一样扎着欢快的羊角辫去上学。
没有了二姐的陪伴,学校成了我一个人的战场。上了中学以后,父母发现我的成绩出了奇的好,经常会在期中期末考试的时候拿到漂亮奖状。这个是他们不敢想象的,因为在上小学的时侯,我从来没有进到过班级前10名,更别提拿奖状这等荣耀的事情了。
处于青春期的我少了与父母的交流,心底多了一些小小的叛逆。但我和二姐还是无话不说,二姐也一样疼爱着她引以为傲的弟弟。记得初三的时候,有一次我把新买的自行车弄坏了,爸爸训斥了我几句,我就摔门而出,倔强的步行向学校走去。当我一个人走在阴森的公路上,在距离家和学校同样是3里路的时候,我发现二姐正费力地骑着自行车在后面追赶呼喊,我停下了脚步,眼泪夺眶而出,因为我知道一旦我接过自行车,她就要一瘸一拐的走回去。我开始自责自己的任性连累了二姐。
1999年的那个夏天,我以全校第五名的成绩升入了高中,虽然不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但我仍坚信“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这句话,毅然迈进了公费的普通高中。那时的我坚信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考入大学,实现自己的梦想——找到让二姐痊愈的办法。
2002年,我接到了梦寐以求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最高兴的肯定不是我自己,因为我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二姐和父母最为高兴,因为我是她们最疼爱的人。
当我背上行囊,第一次远离家乡的时候,二姐把我送到了大门口,我能看见她眼角强忍的泪水,我不敢再回头,不忍再去看她瘦弱的身影,和妈妈无声的走向马路口。我不知道平常总是唠叨的母亲为什么一句话都没说。当我上车的时候,我才意识到任何一个音节的发出,都会叫她没办法去抑制那奔腾的泪水。
四年的大学时光对我来说是漫长的。就在我去读大学的半年后,二姐毅然决定去打工赚钱,谁也劝不住她,她想让我有更好的条件去完成学业。她想让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在繁华的城市里受到一点点的委屈,她想用她的双手托起我美好的明天。
2012年7月,在我毕业后的第6个年头,我终于有能力去实现当初对自己许下的诺言。即使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清楚痊愈是不可能的了,但我还是怀着希望带着二姐去了北京最好的医院做检查。结果不是最理想的那一种。但是经过生活不断洗礼的二姐已经能够坦然接受,或许有时遗憾也是一种美丽!
这么多年,二姐始终是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每当想起她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但是,现在我突然明白,真正内心强大的人是不会向命运低头,二姐这个不卑不吭的女人依旧可以骄傲的扬着头,笑傲生活。